从“张晋是谁”,到“蔡少芬的快乐我懂了”
张晋的海口生活Vlog拍了一期就“停更”了。
这并不是创作者本人的意愿。随着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(以下简称“《哥哥》”)开播,张晋的海口生活变得越来越忙碌。
与娱理工作室见面的那天,他还沉浸在四公结束后的疲惫中。这种累和拍戏并不相同。
“说实话在我现在这个阶段,没有这么疲惫过,就是你24小时都在工作。像今天是我们休息的第三天,昨天开始疲惫感才慢慢发出来,因为之前一直绷得太紧了。”
已经播出的几次公演,观众很难察觉到张晋的年龄。
一公《MMA》带着高瀚宇、白举纲两个“儿子”融合现代格斗,唱、跳、打一应俱全,也是目前最接近所谓男团表演的一组舞台;二公《鞋子特大号》与李承铉部落联手,同样是又唱又跳,还融入了百老汇音乐剧元素。许多网友不禁感叹:“蔡少芬的快乐我懂了。”
刚刚录完的四公,张晋依然坚持唱跳路线,舞蹈更加复杂,用他的话说“没有一个动作是重复的”。
时间紧迫,他常常排练到凌晨一两点才能回宿舍休息,“半梦半醒之间脚还在那儿蹬。”
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二公《鞋子特大号》舞台,张晋
不服输的体力让一起练习的哥哥们也忘记张晋已经47岁了。
节目中,尹正、高瀚宇、白举纲全都比他小了一轮以上,但大家的练习时间、强度、动作都是相同的。有时练得太久,谁喘得厉害就会自己停下来歇歇,张晋反而能比别人再多坚持一会儿。
于是,节目组没再给予任何“特殊关怀”,自动给他安排了和年轻哥哥们一样从早到晚的行程,张晋有时也忍不住吐槽:“你们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快接近50岁的人了!”
沿着一条更为长久的时间轴来看,9岁习武,19岁斩获全运会金牌,21岁被授予国家武英级运动员称号,而后退役闯入演艺圈,从替身、武术指导、没几句台词的小配角,到最终凭借《一代宗师》斩获金像奖,张晋骨子里的韧劲与坚持应是由来已久。
被问及人生中最披荆斩棘的阶段,他没太多犹豫地回答:
“我人生中的披荆斩棘是时刻都在,它被平均地分配在不同的阶段。一直如此。”
即便唱歌、跳舞只是个人兴趣爱好,张晋也不希望观众对他的舞台只留下“还行”两个字。
跳出舒适圈,他想要做到最好,给大家展现不一样的风格、却一样厉害的自己。
不过在定下这个目标前,也就是参加节目之前,张晋一天舞蹈都没有学过。
虽然热衷于跳舞,也总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舞蹈视频,但他纯靠自学。每次看到有喜欢的舞,他都会从视频里把舞蹈“扒”下来,练几遍就都会了。
“我不学也是可以的,有点儿凡尔赛了,但是我是有自信不用再去专门练习舞蹈。这个节目需要马上学一个新舞,我可以很快地学下来。”这是他的的优势——学得快,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巩固,形成肌肉记忆。
但《哥哥》的舞台毕竟是一个集体表演。有的时候张晋已经学会了,扭头发现白举纲还在练,他会尽量调整自己的体力,再陪“儿子”多练一会儿。小白看在眼里,也会不好意思地对他说:“晋哥你休息吧,我先自己再练30遍。”
尽管是队里的舞蹈“尖子生”,张晋也有自己需要翻越的难关。
《鞋子特大号》表演结束后,高瀚宇向现场观众透露了一个细节,原来张晋每次上台前都要先找一堵墙,狠狠地撞几下自己的肩膀,才能继续跳舞。旁人看着都疼,但是没有办法。
那个位置是他多年拍打戏遗留下来的顽疾,跳舞前必须先用疼痛来麻醉自己。他已经习惯了。
“我管这个叫热身,自己先撞一下,要不然跳舞的时候会觉得不舒服。拍戏做动作的时候,我也会让肌肉处于一种比较兴奋的状态,就会忘记一些疼痛的感觉。”
2004年开播剧集《水月洞天》,张晋
肩有旧伤,张晋甚至无法安稳地睡上一觉。他的身体不能够长时间偏向一侧,晚上必须换着边儿睡,时不时就要翻翻身,否则第二天整条胳膊会疼到抬不起手。
这些事情他很少暴露在镜头之下,如果不是高瀚宇在舞台上忍着眼泪感慨,观众就不会知道。
谈起在《哥哥》收获的这两个“儿子”,张晋倒是更为感慨,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家带孩子,到了海口也没能逃脱。“这个是真的被我太太说中。”
开始组队的时候,身为重庆崽儿的张晋想去川渝队找GAI和Bridge汇合,结果被白举纲和高瀚宇“半路捡到”,阴差阳错地组成了如今的“一家三口”。
“现在(我们)算半个川渝队吧,小白也是四川的,就觉得缘分挺奇妙的。”
张晋和白举纲、高瀚宇
眼下,张晋在节目里又多了一个称号——“人形弹幕”。
比起不善言谈、需要破冰的哥哥们,张晋显得更加自在放松,经常输出有趣的名场面。例如大屏幕放出热狗23岁的照片,他一脸疑惑地指着问:“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23岁?”陈小春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部落的演出次序,他笑着摇摇头: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少有人知的是,张晋私底下并不是社交场上的活跃分子,只是因为从小练武,有职业运动员的集体生活经历,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强了一些。
在他眼里,张晋本质上是一个“不爱出风头的人”,已经习惯了“往后站”。
而作为队里的大哥、大家口中的“爸爸”,张晋在《哥哥》被迫变成了冲在前面的人。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角色。
入行二十余载,除了带队做武术指导、率领武行在现场指挥拍摄,其余大部分时间里,张晋都不喜欢别人围着自己,也不愿管太多,更不喜欢去指手画脚些什么,特别是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。
“如果能主动选择,我是不会去待在人太多的地方。”
每次驻组拍戏,收工后的张晋也几乎不做任何应酬,甚至就一个人回房间待着。眼下在海口录制节目,他也把宝贵的休息时间全部献给了床,瘫在上面消解疲惫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,张晋在外界眼中也好似隐形。
谈论起“张晋是谁”,很少有人能做出精准、或丰富的概括。直至宣布与太太蔡少芬的婚讯,他最显著的标签变成了“蔡少芬的老公”。
回忆那段籍籍无名的时光,有时候拍完一部戏回家,歇了好久等不到新工作,张晋偶尔也会想要放弃。
“你也拍戏了,或者说你努力拍的作品没有人记得住,这对演员来说算是挺重的打击,而且是看不到希望的,因为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:‘你在2009年可以参与王家卫的电影,在2014年可以拿金像奖。’没有人告诉你,你就看不到头,所以有时也会动摇。”
《一代宗师》,张晋
只不过这样的念头不会在他脑海停留太久。沮丧过后,张晋会比较理性地分析自己的发展前景,安慰自己:“应该是还没遇到机会。”
如今再去看2014年的第3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,“最佳男配角”的竞争实际上非常焦灼。除张晋外,同样坐在台下、一起被提名的还有黄渤、彭于晏、陈友和佟大为。用网友的话说——“这几位都是男主的配置”。
最终,金像奖选择了拳法显野心、眼神藏不甘的马三,奖杯落到了张晋手中。
站上台后,他有条不紊地特别感谢了三个人,先是带他入行的八爷——袁和平,而后是《一代宗师》的导演王家卫,最后是太太蔡少芬。
他说:“我谢谢她陪我一起走过所有的艰难。在我最低谷的时候,我很不好态度地和她说:‘只有你一个人欣赏我有什么用?’”
拿下第3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后,张晋在台上感谢妻子蔡少芬
某种程度上来说,第一个相信张晋能够成为优秀的武打演员的人,应该是他自己。
1998年,打满两届全运会后,张晋带着过往的荣誉从武术队退役,告别了职业运动员的身份,也告别了全国武术冠军的光环,只身闯入演艺圈,开始在影视作品里给主演们当武戏替身。
这听起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的抉择,但张晋的想法很简单:“我应该去追求一下我的梦想了。”
他告诉娱理工作室,最开始选择去当职业运动员正是因为怀揣对武打演员的梦想,所以才练了武术。“完成自己身为运动员的使命后,碍于没有人脉,也没有机遇,在这一行还不认识的人,所以就做了替身。”
众所周知,张晋不仅在《小李飞刀》中给焦恩俊做过替身,还做过贾静雯的替身。当武替时,他展露出的身手、为演员专门设计的动作渐渐被武行留意到,很快便晋升为武术指导。
张晋年轻时曾在作品中担任贾静雯的替身
“不是说我们武术冠军就可以做武术指导,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事,武术指导要懂镜头、懂戏、懂节奏才可以去设计动作,并不是来个冠军就行。在这个过程里我学习到了很多幕后的东西。”
但如前所述,张晋的初衷并非要成为武术指导,虽然对很多人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挺好的出路,不过他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放弃了幕后高位,抓住走向台前的机会,演起了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。
张晋小时候就琢磨出一个道理,武打演员之所以能成为明星、成为巨星,是他们打得好看,演得也好看。“在我脑子里打、演是共存的,它是一个整体,不是两个东西。无论是打还是演,我都爱。”
《杀破狼2》,张晋
捧杯金像奖后,人们开始重新思考“张晋是谁”。
“逆袭成功”变成他被外界贴上的最新标签。但仔细想想,这四个字的背后,奖项仿佛是时间的累积,成功是天道酬勤的结果,他的才华、天分挥洒在十四年的时间长河中没了踪影,鲜少被人提及。
张晋一直很清楚自己有天分。“没有天分的话,可能再努力也得转行。例如肢体不协调的人能把舞蹈跳到最高级吗?只能跳得像样,因为肢体不协调已经奠定了你的发展道路。”
“这个世界上有天分的人多的是,别人有天分,加上努力,你有天分,不加努力,你肯定就不如别人,这两个东西是缺一不可。”
录了三个多月《哥哥》,最让张晋感到意外的人竟是赵文卓。
两人早在20多年前就认识,作为武术运动员还一起比过赛,而后相继进入演艺圈,只是一直没有合作的机会。
“其实我也有很多年没见他了,没想到文卓是一个这么一身正气的人,是很典型的练功夫的人。我就很不像了,跟他反差很大。文卓说他从18岁就开始养生,什么18岁啊?我都还没有发育完,你就开始养生了?有点意外。但是也好像跟他的气质很符合。”
赵文卓
同样是习武出身,与赵文卓相比,张晋退役后的生活可谓是非常“叛逆”。
因为对十几年来“6点起床10点熄灯”的生活产生了“逆反心理”,运动生涯结束后,他从不遵从早睡早起的作息;因为童年都被武术霸占了,他反而感觉很可惜,闲暇之余积极发展其他兴趣爱好,例如唱歌、跳舞、拍视频。
“我的性格有点不一样,功夫已经进到我的血液里面,可是我并不需要每时每刻都运用它。当我要用的时候,我估计我的眼神都会变,和我现在会很不一样。”
在张晋塑造过的电影人物里,《杀破狼2》的典狱长实属另一个经典,尹正甚至特意为其进行角色分析,写完后专门发给张晋看。据他透露,尹正说这是自己唯一一个写了角色分析的人物。
《杀破狼2》,张晋
张晋听说有网友想看他在舞台上“穿西装跳舞”,意图或许也是对典狱长的呼唤,希望他延续那种禁欲又残暴的“西装杀手”形象。
无论是穿西装跳舞,还是未来的“典狱长2.0”,张晋给娱理工作室的答复都是“要看合不合适”。
“每次选歌的时候可能就比较困难,要看歌合不合适,如果硬要穿西装跳舞的话我会觉得有一点违和。
典狱长这个角色已经在观众心目中有一个固有的形象,没必要去‘破坏’,或者有合适的可以去,这个没有绝对。”
近年来,动作片、功夫片的新人断层一直是行业内外的共识,前一阵陈木胜导演遗作《怒火·重案》上映,主演在接受采访时还与媒体探讨道:为何港产片打到现在还是这些老面孔?
张晋觉得不仅是港产片,整个中国功夫电影的发展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——不再从武术队挑人、能打也会演的人越来越少、观众审美的变迁等等。“太难说了,这个问题可能不应该问我。”
但让他在意的是,他看到很多观众吐槽当下的动作戏好像都没有真正在打什么。
那天采访的最后,在镜头前“打”了二十多年的张晋忍不住隔空喊话:
“我就有一点好奇了,观众想看为什么没有人能拍?我还健在,还有人也健在,我也不是打不动,我就很好奇这个原因是在哪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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